English

城市中流行一种痛

1998-09-13 来源:生活时报  我有话说

雁翎,女,36岁,自由职业。

她生得小巧玲珑,一张娃娃脸,声音极嫩,电话里听她说话,会以为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。她看人表情永远很天真,即便在今天,她的婚姻不得不面对痛苦和难堪,那双眼睛依然洋娃娃般透着单纯。

张鹏追我的时候,都24了,我还不到20岁。

张鹏对我一见钟情,那时候的人都很喜欢小巧玲珑类型的女孩子,他一直追了我三年,从大二一直追到我毕业。我被感动了,毕业后我嫁给了他。

张鹏这个人啊,是最典型的北京人,好高鹜远,能说,可是做起事来又不能吃苦。他在机关呆着不如意,很早就跟几个哥儿们下海做生意了。

从他做生意,我们这个家也就不像个家了。他一天到晚忙,回到家BP机手机也响个不停,他也爱往外跑。

不过我一直也没有怀疑过他外面有什么人。当然逢场做戏是有可能的,我是懂事理的嘛,我知道男人不能逼得很紧的,他要在外面做人嘛。

可是我万没有想到,有一天,我去外地出差,到机场的路上我忘了拿一样很重要的东西,我半路下车,打了车往家走,拿出钥匙一开门,正撞上任何一个做妻子都最怕看见的一幕——张鹏,我丈夫,我一直以来以为爱我疼我是我终生靠山的丈夫,却跟另一个女人同床共眠。

我气疯了,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,一屁股坐在那里,只会流泪,脑子里都是空的。

当时,女的长什么样儿我都没顾上看,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,我是蒙了,根本没有想过这种事会落到我头上。脑子怎么也想不明白,只是觉得委屈,只是想哭。

张鹏不在的时候,我和可文,就是那个女的见面了。见可文之前我是非常恨这个女人的,她夺走了我老公,她年轻,她有优势,我对她既恨也有妒。

我们开始谈得不好,双方都挺拿架子的,但是后来我哭了起来。她也哭了,再后来我们竟然谈得还不错。我发现可文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孩子,人聪明、漂亮,气质很好,细细高高的,是特别现代和时髦的那种女孩子,我老公也算有眼力。后来我们又见过几次,和可文接触越多,我越觉得张鹏爱上可文是可以理解的,可文做为女人是个比我优秀许多的女孩,我们之间如果是公平竞争,我肯定争不过可文,我甚至想过,如果我有别的出路,我会退出,成全他们两个。

但是我不甘心,我最好的时光是搭在张鹏身上了,如果不是张鹏,我不会这样差,就算没有可文年轻,也会有别的优势吧。我也不甘心十几年的夫妻之情就这样打水漂了。而且张鹏的态度也让我存一线希望,张鹏从来没有认真地提出要跟我离婚娶可文。张鹏其实是个习惯逃避的男人,他要我们俩掐,互相决斗,他坐山观虎斗,他这一套啊,够可怜的。

那些日子,我很想找人说说,可到这种时候,我才意识到这些年来,我失去的东西太多,不仅是没有工作,而且没有知己,我满腹苦水,不知向谁倾诉。我在报上看到心理咨询热线,就去咨询。那个心理医生是个很年轻的男人,他劝我,先离开家里一段,给大家一点时间,让三个人都冷静一点。专家说,一般这样的感情都不会维系很长时间的,但是做妻子的要有耐心,要等待丈夫在外面折腾,折腾够了,他会回心转意。

我相信了。那时候公司有个出差机会,要出去几个月。

但是,当我回到北京,发现张鹏和可文不仅没有把关系搞清楚,而且陷得更深了,两人绝对没有分开的意思。

可是,张鹏也不提出离婚。那是什么意思,是逼我主动退出啊!

我决定再将远行,这一回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。

我和张鹏到底会不会分手?我不知道。我只是知道我离不开他,真的离不开。

可文,女,29岁,文化公司策划人。

这是一个很现代的女孩,身材细高,脸部线条清晰,一头长发盘在脑后,露出雪白的长长的脖颈。她穿着一身名牌休闲装,开白色吉普车,是一位这个都市你有时能看见并为之眼前一亮的白领丽人。

刚认识张鹏,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会跟这个男人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,而且是那样乱七八糟的。

张鹏是有妻子的,这点他没有瞒我,也用不着瞒,岁数在那摆着呢,40岁的男人要没有老婆,一定有生理到心理的诸多问题。

不过张鹏不老,不像那个年纪的男人,不是说他长得年轻,主要是心态。他是那种特别潇洒的男人。我头一次见他,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,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不属于这个复杂的城市,他身上有一种很粗犷、很原始的气息。

我爱上张鹏,他也爱我,我们热恋了,就像电影上那样,此生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恋爱了。

张鹏也许不算最优秀的,但和我非常合适。我们俩共同的地方特别多,一样爱体育、爱听交响乐、爱看美国大片、甚至一样爱看拳击。最棒的是我们好像心有灵犀,常常是我正要给他打电话,他就在呼我了,说的事,正是我想对他说的。

和张鹏好了以后,我发现他的许多特别难得的地方。按说他这样年纪,应该对许多东西淡漠了,但他没有,他还保持着年轻人的朝气和热情。人又毕竟成熟,经的事多,不会犯一般小青年犯的低级错误,遇到事很老练,让一个女孩子跟他在一起,觉得是个可以把肩膀靠上去的男人。

那段时间我们热得不得了,一天不见就受不了。常常是雁翎刚走,张鹏就给我打电话,我打着车就到他家。我们在一起真的疯了,疯过了,我会后怕。我总是不喜欢在他家里做那事,我不喜欢跟我爱的男人在他和妻子的床上做爱,我有一种恐惧的感觉,总是怕有人会突然闯进来。

结果有一天,这尴尬的一幕真的出现了……

那之前,我印象中的雁翎是个自私浅薄没有什么气质的家庭妇女似的女人,但真实的雁翎令我吃惊:她很娇小,比我大6-7岁,可是看起来那样小和弱,完全不是我这种泼泼辣辣的现代女孩。雁翎是古典的、传统的、娇怯怯的。我突然很为这个女人感到难过,竟然忘记了她是我的情敌。

张鹏也很痛苦,他打电话对我说他想走开一段日子,他想不通他该怎么办。

送走张鹏,我脑子很晕,稀里糊涂就走到张鹏家,我和雁翎就这样见面了。

不知为什么,我们俩都流泪了,我们爱同一个男人,我们都想为这个男人付出我们最好的东西,我们都是好女人,我们为什么……

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微妙,充满着暧昧,也充满着人情。我觉得我跟雁翎竟然有些惺惺相惜,也许是互补吧。她那种小鸟依人的模样,很招人爱怜,我能想象当年她年轻的时候,男孩子会怎样追她。

张鹏回来以后,我们似乎达成一种默契,我们不谈爱情,也不做爱,我们很公开的在一起,只是做为朋友。张鹏喜欢打麻将,三缺一的时候就会叫上我。我和张鹏两口子一起玩,好像还挺自然开心的,不知底细的竟以为我是雁翎的朋友。

但是我觉得好累,心里好累。雁翎其实是没有任何心计的女人,但她娇惯了,喜欢当着外人的面跟老公发嗲。张鹏很尴尬,他是怕我难堪,可搞得我更狼狈。

那天晚上很晚了,我要走,张鹏不让。他喝了一点酒,心情很不好,生意上的事不顺,感情上的事又是一团糟,他有火,一定不要我走。

很晚的时候,张鹏和雁翎吵翻了。雁翎哭着走了。张鹏一个人抽烟喝酒,他要我陪他,我说不。我突然觉得我对他们夫妻间的一切已经很厌倦,我对张鹏说,我不想再掺合在你们中间了,你们俩就像小孩子过娃娃家,三天好两天坏的,可我是个大人,我不想玩小孩子的游戏了。

我说着眼泪就往下流,天那么黑,我就往外走,张鹏拦住我,把我抱在床上,我们俩……那晚上,很疯狂,世界末日的感觉……

为什么,张鹏不能有一个鲜明的态度?

为什么,受伤害的都是女人;为什么,张鹏他永远处于不败的位置。无论是我跟雁翎谁输了,他都是赢家。

张鹏,男,39岁,商人。

见到他,我才理解了为什么可文那样杰出的女孩会爱上他。他个子很高,没有任何发福的迹象,脸上的线条是典型东方男人式的,长相称不上很英俊,更谈不上“酷”,但是成熟,最让人动心的是成熟里透露出的一丝孩子气。

我一向以为自己是个很男人的男人,我看不起那些婆婆妈妈的男人,看不起那些娘娘腔二尾子。那会儿,我几个哥儿们闹婚变,死去活来的,离不成又断不了,我真特看不起他们。我跟哥儿几个说,这事搁我头上,一准拿得起放得下。我要么不做,要么会做得漂亮、潇洒,这才是男人办的事嘛!

可我没想到,这事还真让我撞上了。

一赌气,我真想把两个女人全都炒了,都他妈的滚蛋,我一个人活得肯定会更好。男人嘛,只有最差劲的男人才离不开女人,我真不信我离开女人还活不了了!

不过,我还是放不下可文,我年纪不小了,多少知道点女人,都说女人不在乎男人的年龄,那是瞎扯。我不知道在可文之后,还会不会有好女孩爱我这样一个年纪老大,又没有很多钱的男人,即使有,我还会不会有感觉。

我是很害怕动真格的,但我又知道,这个充满着伪劣商品的社会,真的东西真是很难得的呀!我不想放弃。

我告诉可文,我爱她,我希望她等我。

可是我该对雁翎说什么呢……

摘自《婚内婚外》司徒玫 著

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定价:23.00元

手机光明网

光明网版权所有

光明日报社概况 | 关于光明网 | 报网动态 | 联系我们 | 法律声明 | 光明网邮箱 | 网站地图

光明网版权所有